抚千柳

随缘创作

【赤伶】我!不是戏子


  我自五岁跟从师父学唱戏,至今已有小二十年,我无父无母,孤身一人,师父一人将我拉扯大。

  

  可以说对于戏曲,我已是耳濡目染,那时年纪小,师父看着我入迷的样子问了句:“秋之,想学吗?”

  

  一句想学,可让我吃尽了苦头。

  

  师父他像是变了个人,成天肃着个脸,手中拿着一根捡来的桃花枝打的我满身红痕。

  

  那天我被师父罚倒立,在烈日下汗水糊了满脸,直到日落西山,在那期间我也坚持不住的号啕大哭向师父求饶,被打了一顿后就不敢再言语了。

  

  大半夜身上难受的紧,坐在灰暗暗的房间里偷偷啜泣,这时我已七八岁了。

  

  门外传来声响,熟悉的带有沧桑之感的声音传过来:“秋之啊,你歇了吗?”

  

  我竟下意识的有些害怕,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的:“没,没呢,师父,您进来吧。”

  

  慌乱的擦了把脸,在身上的棉袍蹭了蹭手心,点上了煤油灯。

  

  许是脸上的泪痕没擦干净,师父叹了口气,用他干燥蜡黄的手在我脸上擦了擦,师父手指上的茧蹭的我有些痒。

  

  他对我说,“娃儿,咱这行当不好做,不仅穷还得吃苦,我严厉些,你好学得快些,娃儿,记住了,咱们不是戏子,咱们是角儿,一定要成角儿。”

  

  那一段话我记了一辈子,承了师父的言,我十七岁便成了小有名气的角儿,那时已经有不少人点名让我到他们宅子上去唱上一曲。

  

  我长的清秀,算不得多好看,可也遇上过一些子爱男风的,他们想多花上一些个元子让我卖身。

  

  我扮得了(liao)柳银环,簪得了花;也演得了关二爷,拿得了偃月刀;我是男儿郎亦是女娇娥。

  

  每每我都握着一把剪子,我从不怕死,大不了一命换一命,我一个唱戏的换一个公子哥,到底也是我赚了。

  

  不多时,整个城里都知晓我是个“疯戏子”,动歪心思的人少了,可听我唱曲儿的却不少。

  

  时至如今,我二十有五,早已成了一曲难求的角儿,师父眼神也不大好了,我还是日日在师父前练曲儿,时不时就会挨上两句骂。

  

  上次气不过,顶了两句嘴,被罚跪了一个时辰就收了性子。

  

  说来,我还挺希望他老人家再骂我两句打我两下的。

  

  七月,那日头刺的人眼疼。

  

  城中惨叫声不断,哭嚎声响彻了天际,鲜血不知道流了几天。

  

  那群人…不,算不得人,那些畜牲大摇大摆的踹开了我的院门,我神色淡淡。

  

  直到看见那群畜牲将师父狠狠丢在地上,一刀刺破喉咙,师父临死前,年迈却不失骨气的唱到:“汉兵已略地,四面楚歌声——”

  

  师父年岁太大,缓了口气喊到:“一群畜牲烧杀抢掠,强抢妇女,来日那关二爷定手持青龙偃月刀,骑着跨下战马杀你们个片甲不留!”

  

  我看见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旁边有个黄皮肤,一脸贱笑的人对旁边的人俯首帖耳,他好像说了些什么,旁边的畜牲变了变脸色,紧接着嘟囔了几句我听不懂的鸟语。

  

  就指使手边的人杀了师父。

  

  我目眦欲裂,手心都被我攥出血来。

  

  那领头的人上前了几步,用着别扭的国语,“你,来给我们唱一曲,否则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个破地方。”

  

  旁边的人还笑着点头符合,他说的,是一口流利的国语,“对,还不把军官伺候好了!”

  

  我没有推辞,只是毫无感情的说道,“可以,但要等,等我抹妆,换戏服,没有戏班子我也不唱。”

  

  那人似是有些急了,“嘿?你一个臭唱戏的,要求那么多,戏子就好好唱你的戏,怎么唱不是唱!”

  

  而那所谓的军官似是有些兴味,“找,去找几个人来。”

  

  我默默转身,回了屋。

  

  看着那妆台上的胭脂,眼神飘散。

  

  窗外翻进来一个人影,她一身狼藉,上来就抓着我的手腕,“秋之哥,你快走!师父还等着你名满天下呢,我笨,这个愿望我是完不成了,让我来给他们唱,你快走!”

  

  我淡定的拉出手腕,“紫衣,你知道的,我答应过了,一定要做,唱完了我就走。”

  

  紫衣姑娘似是急了,“唱什么劳什子,唱了就走不了了!秋之哥…”

  

  我打断了她,扯了扯嘴角,笑着对她说,“师父他老人家捡来的好几捆树枝还在外面呢吧,你拿来放在檐下,别潮了,师父节俭,还积了好多油,都在小房子里呢。”

  

  紫衣愣住了,她呆愣了好久,久到我已经扮好了妆,我拿着那身师父最珍贵的戏服,“紫衣,让我好好唱一曲吧,唱…最后一曲。”

  

  紫衣霎时红了眼眶,“好,唱!我最会敲鼓点了,我们一起唱。”

  

  紫衣飞快的翻了出去。

  

  我换上戏服,仔仔细细整理好水袖。

  

  这衣服,他老人家可珍视了,可别弄坏了,不然要挨打的。

  

  我迈着小碎步登台亮相,台下那群畜牲接连鼓掌。

  

  前头那军官挥了挥手,一群人就被推了出来,那里头还有蓬头垢面的紫衣。

  

  “唱!”

  

  我背过身,半掩着面,眼神下垂。

  

  我总觉得好像闻到了烟火味,随着一声锣鼓响,我摆起了扇子,全身投入戏曲。

  

  我唱了很久,那群畜牲好像也觉得无味。

  

  这时锣鼓点急急转换,我甩起水袖,嘴中唱着,“浓情悔认真——”

  

  灰黑的烟雾四起,愈演愈烈。

  

  “回头皆幻景——”我向后甩了一下水袖,大火弥漫,火势滔天。

  

  “对面——是何人。”

  

  台下彻底热闹起来,我看他们慌乱逃窜却逃无可逃,他们嘴巴张开张合,想来是在咒骂。

  

  那军官看见在熊熊烈火中唱曲的我,拿着刺刀刺了我好几下,我只惋惜,师父,抱歉,你的衣服是不能完整归还给您了。

  

  大火吞噬了这场闹剧,小县城也重新回归平静,不过好像更安静了。

  

  红霞染红了半边天,只可惜我看不到了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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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构思来源于:HITA-《赤伶》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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